一生一世一雙人,生如落花,死如流水。飄如陌塵,零若浮萍。一縷青絲為誰系,一束秀髮為誰落,一份情意為誰寄。——題記
清清涼涼的初夏,若是這般無閒事最好,一襲月白色的麻布衣衫薄,一杯清茶,消得千種萬種。看看窗外的薔薇,聽聽鳥鳴,一叢叢怒放的薔薇啊,盡付風中做了飛花,已然是近了花戲散場的時候。
有一天,落花會埋入塵泥,浮萍會隨浪花飄遠,只有經歷過才會漸懂,世間萬物皆有生滅,熙攘浮華不過成空。香燃盡時,我還是離去了,紅塵中有我未了的宿緣,這一生,還是要當那隨緣入世的凡女。
那年,你贈我念珠,授我佛偈,我便不再過問紅塵事。塵間何事不可拋,功名榮華且虛擲,走江湖,訪僧客,覓得此山之悠靜,便把一生停留在此。空寂終歸是佛門,我一身白衣悟般若,直到白髮滋生,直到情塵漸淡,直到法味越濃。
有時感覺,一曲梵唄聽久了,竟如鄉音般親切。而人生所求也簡單,只願妄念不生,能得一時清淨。靜中常常會有另一番感想,浮生勞碌一場,終與荒草為伴侶,放眼世間悲歡聚散,總是匆匆如宴席,曾經的情執待明悟之時,也不得不深切懺悔,因一句年少無知犯下種種過錯與遺憾,老去之時,誰可原諒。縱是他人可原諒,心亦少不了一番慚責。然亦相信,真心慚悔者,已是漸漸走在覺悟的大道上。
行走時有日光傾城,寂靜處有僧敲月下門,隨意間有蓮風唱晚。我是樂於過這樣的幽微生活,依一座山,能聽禪音過耳,魚雁尺素;浮於一片水,能見青蓋亭亭,畫船載酒。
但心中是有熱鬧的。偶爾回憶,會有一些溫暖的人,一直在你的心房裡做客。他們安靜,有人在讀一首詩,有人在喝一杯咖啡,有人在發呆。擁有這樣的一些客人,是你的幸福;心裡留有這樣一間房,是你的財富。
青燈耿窗戶,繁華落幕後,天地間一片安寧,心靜得如一杯水。借古人之詩,煮一爐禪境,加幾片茶茗,有青燈相伴,望一眼枕邊月,疑思聽雪——聽內心的雪,微涼且疏離。一直相信雪花來到人世是沒有聲音的,今朝飄飄如浮塵,沒有歸所,明朝便風流雲散,一別如雨.
人間如驛旅,內心如驛站,一程山水是行路,一朵蓮花是故交。紅塵碾轉,淚垂青山,今生種種相逢與經歷,待過忘川之時,不過雲海一夢,無從尋覓,亦無從了知。須臾靜坐,傾壺一盞,把煩惱嗔怨通通倒盡,人間好山好水走一回,花開催人老,縱馬須恣意,歸來又是一場明月生涯--記得與歲月問聲好,心總是與君同。
有紅塵所在的地方,便有世相喧嚷,有道不完的紛擾,也有爭不完的名利。世人總羡糊塗好,卻做不到糊塗行世,原因即是放不下。真正糊塗且自在的人,會在境相紛起時,兩袖清風,只撐一葉小舟上路,喝一碗省悟的苦酒,煮一壺清明的茶湯,醉看人間乘舟覆夢,待破境而出時,靜心看世界,覺悟世間緣份本來空。
天涯聚散,本就無常。你來,我以茶相待,你走,我僅有微笑--多年後,終於也相信因緣這兩字帶來的宿命,人與人的相遇,就如一粒塵埃,一片落葉,不期然的碰撞,擦肩、又離別。而這娑婆紅塵,許多事情都是沒有答案可尋,只有因果可定,從容才是最好的姿態,慈悲做人之時,也為自己的心靈求取一次真經。什麼時候,才能做到不為悲喜所擾,成為世間真正的自在人,便是我心中唯一的夙願。
人一生,就是一片風裡傳來的一縷花香,一首縹緲的老歌,最終須臾而過,而錯過。錯過,碎開,影影綽綽,綿綿不絶,又空山寂靜。你才漸漸頓悟:那花香,是曾經人生百花裡的一段詞,一段畫卷,即便已褪色,但你知道,這一段,依然文詞深渺;那老歌,是人生街頭嘈雜裡的一段交響樂,一段傳奇,即便瞬間被淹沒,但你知道,這一段,依然是那麼好聽,是舊人舊相識。
你自以為是萬千人群中的一粒出塵琉璃也好,或是一朵遺落在塵埃中的卑微無華的桐花也罷,說到底,也只是一個住在時光裡的人,與他人無異。東來西往般般過,自由如風又如何?看過再多的風景,走過再多的路,總也逃不開四季,只能行走在時光的手掌中,遠行不到哪裡去。
我們不細瑣尋散落在字句間的情感取向與糾結纏繞,只取文字表淺的清淡與冷靜來溫暖釋懷。若可,於花開花落間寵辱不懼波瀾不驚,只記得草香旖旎春暖幽清。縱華髮蒼顏,亦不悔過三千日月的起伏蹉跎。而你經過也好。不經過也罷。只記得安暖於當下的水靜風平就好。還要牽掛着什麼?還要追逐什麼?都是路上路過的風景而已。
若我白髮蒼蒼,容顏遲暮,你會不會,依舊如此,牽我雙手,傾世溫柔。若路過,路過人間,就拈花而笑吧。(曲岸持觴垂楊繫馬)